话说北宋仁宗年间,在苏州吴县地方上,有个人姓吴名兴,年方二十岁,他有个好友姓赵名羽,年止十九岁。
两人皆是美貌年少,惺惺相惜,情义极其亲密,遂结为弟兄,发誓苦乐同受,不分尔我,生死之交,对神盟誓。
吴兴新娶了一位妻子邢氏,由于吴兴和赵羽走动比较经常,所以邢氏每天也都能看到赵羽,赵羽对待她就像自己嫂子一样,邢氐虽生的姿容生甚丽,但和吴兴并不相爱,原本就是娘家为了还债,急匆匆把她嫁给吴兴,讨的一些银两。
每次赵羽走到吴家来,反而有几分亲近,娇音婉吐,叔叔长叔叔短的。
赵羽想着:我对她也有所好感,只是她是自己兄弟的妻子,对自己亲近也算正常。所以也没怎么感到异常。
过了几个月,赵羽通过媒人也结了一门亲,妻子是百里之外的空氏。新婚闹洞房当晚,吴兴初次一见到空氏,魂就像被勾了去,只见那妇人:
明亮的丹唇里洁白的牙齿鲜明呈现,晶亮动人的眼眸顾盼多姿,两只美丽的酒窝儿隐现在脸颊,她姿态奇美,明艳高雅,仪容安静,体态娴淑,她披着鲜丽明净的绫罗做的衣服,戴着雕刻华美的美玉做的耳环;黄金和翠玉做为配挂的首饰,点缀的稀世明珠照亮了美丽的容颜。
赵羽宴尔新婚,又娶着这样美貌女子,所有人都羡慕他有造化,料他也必十分欢喜,便早早散去。
谁料想空氏竟是石女,赵羽怒气冲天:该死的媒人坑我,如今进退不得,如将空氏发还母家,又新婚惹人耻笑,而且其貌如花,体态妖娆,心里却又割舍不下。逐只好作罢。
再说那吴兴,只从见了兄弟妻子后已然神魂颠倒。
每天大清早,就去赵羽家,由于赵羽是做包子铺生意,早早就去了铺子。吴兴看到空氏就眉来眼去,传情送意。见空氏到厨下煮饭,便过去帮忙烧火,见空氏在那里梳妆打分,他便献勤去调粉。空氏呼唤丫鬓,也偏要。
每天都这样习以为常,不坐到中午时分不肯走。吴兴如此举动赵羽怎么可能不知道,只是心中暗暗好笑:妻子只是相貌好看,实际不能行周公之礼,任凭你花言巧语,得不到半点便宜。
不过在吴兴眼里却把赵羽当成糊涂人,他本来就对妻子邢氏感情不深,成家只是为了给父母一个交代而已。如今一心迷恋着空氏,对邢氏越来越冷淡。
吴兴对空氏眉来眼去的事也有人传到邢氏耳中,不免在家哭哭啼啼:“相公如此作为还不如把奴家休了,奴家这个位置就让给别人,奴家也好再找个托付终身的人。”
吴兴见邢氏有改嫁念头,于是陪着笑脸向邢氏说道:“我与娘子虽是夫妻,千里姻缘来结,但实际如同陌路,我又怎么会耽误娘子的青春时光呢?不如我就放娘子改嫁,另寻良人。娘子意下如何?”
邢氏擦泪道:"相公若肯放奴家,今后彼此各不干涉。”
吴兴想到什么,皱起眉头道:“娘子,卧写一纸休书不难,只是我就算写给你,也担心媒人会考虑我这边,不好大张旗鼓为你说亲,不如娘子对我说下想嫁什么样的心上人,等我给你好好物色一个,娘子看怎么样?”
邢氏听说,便接口道:“既然相公都这么坦诚说了,那奴家就如实相告,若嫁得像家叔叔一位人物,才称我的心怀。”
吴兴沉思道:“赵羽兄弟刚成亲,郎才女貌,他怎么会愿意新衣换旧衣?"
邢氏叹息一声:“奴家也晓得弟妹生得十分美貌,追求的人很多,确实比不得我败柳残花,没人疼爱的。既然不能遂奴家心愿,还不如寻个自尽便了。”
吴兴急忙道:“娘子怎说出这话来,且耐心等等,待相公我试探一下?"
吴兴怕说话时间太久,耽搁了去赵家的工夫,不再等邢氐再说什么,双脚早已移动,慌忙出门,快马加鞭到赵家坐下,一路上都在想着怎么说。
等两人对饮酣畅之时乃向赵羽道来:"贤弟,我与我娘子无缘,一直想和她解除夫妻关系,最近她想改嫁再找个合适的人,我已经答应,问她想嫁给什么样的人,她只对你钟情。我想贤弟已经有了贤妻,又怎么会另娶?你家嫂子见识浅薄,让你见笑了。刚想到一个两全之策,趁着酒劲我才敢说,贤弟不要见怪。”
赵羽道:“我和兄长名虽异姓,实同骨肉,有话便讲,不用顾忌太多?”
吴兴笑道:“我和贤弟当初在神前发誓,说苦乐同受,不分尔我,依着这句话看来,我的妻子就是你的,你的妻子就是我的。总之不要像别家的结义弟兄,依然要分你我。何况不瞒你说,我自从见弟妹,不知何故,日日像迷魂落魄,挂住心头。我的妻子自从见了你,也是刻刻思,时时想,挂住心头。两边都有相思之苦,不如照我和你少时誓言,不知道贤弟意下如何?”
赵羽心头一震:我素垂怜邢氏姿色,只为碍于兄弟情分,不忍下手,没想到自己娶了一位石娘子,当中苦楚外人都不知道,现在趁他要将妻子交换,到时候就远走他乡。
主意一定便满口应承道:“当初誓愿不分你我,现在怎么会违背誓言呢?只是咱们兄弟彼此相信,但我们妻子就怕到时候说三道四或者反悔,依旧要换将回来,岂不被人笑话?”
吴兴道:“从来说妇人之言切不可听,我们决定就行,不用怕她们。”
赵羽道:“其他事妇人之言可以置之不理。这事是换妻之事,本来就是有伤风化,被别人所不齿,假如她们心所不甘,声张起来,那时拖泥带水,不可不虑啊。”
吴兴道:"贤弟说的是,你可有什么办法呢?”赵羽思索一番道:“除非立一换妻契约,各执为证,也让她们画押,才能防止无故生出事端来。”
吴兴听了,不胜欢喜,拍手大笑道:“妙策,双策,贤弟真有办法。可麻烦贤弟起稿,我依瓢画葫芦怎么样?”
赵羽立时取出笔砚,吴兴急忙磨墨,墨震金将要援笔挥写:
换房契约
本人赵羽今有自己空室栖房,情愿出价给赵羽,房价现在价值二十两,成交之后,任凭你改为为正室,这份契约出自心甘情愿,并没有被逼迫,以后也绝不反悔,如果谁先反悔就按阴谋占有论。空口无凭,所以立房文契为证。
写完读给吴兴听,原来吴兴只是识得几个字,他怕吴兴知道后会去告官,便使了一个诡计:“妻房”写成“栖房”,“空氏”写成“空室”,像个出卖房屋的契约,主要就是担心他嫌那空氏是石女,心生反梅,这样就算去告官他也不怕。
两人分别画押,吴兴拿到契约满怀欢喜,也不认真看内容,捧着着这张契约,再不肯放下,只是说道:“这银子该从哪里拿?”
赵羽微笑道:“只是写个好看,给与不给再认真怎么知道”吴兴道:“这样最好好。”
赵羽想了想说道:“还有一点,契约一般都有第三人见证,这个却少不得。如果没有在这人,便是私相传授,没有足够依据。得找到一个你我都认识的人,请他来做一个见证。”
又哄得吴兴左思右想向赵羽道:“有了,有了,城东的钱三也算是咱俩好兄弟,他好酒,等我买些酒和肉,不要跟他说的很明白,酒酣肉饱让他签字,你看怎么样?”
赵羽道:“极妙的了。现在可以一同同到你家去,请他来完成这,神不知鬼不觉。“
吴兴道:“好,就到我家去。”两人携手出门,一会走到吴兴家里。一面准备酒和肉,一面去请钱三。
那钱三一听请去吃酒肉,马上赶到。看他狼吞虎咽,一边玩问道:“有什么事吗,怎无缘无故请我喝酒?”
吴兴道:“今天偶然与赵羽贤弟做一桩换房交易,希望您做个见证。”
钱三道:“说那里话,举手之劳。”
说完,只有伸着脖子吃肉,低着头儿咋酒,手不停杯,并没有闲功夫和其他一句闲话。
吴兴拿出契约,这份契约就是抄赵羽的,只见契约上写道:
我吴兴有妻邢氏内房,现在邢氏不愿意为室,我情愿转卖,在钱三介绍下卖给赵羽,当得到银子二十两。三方见证,永远不要反悔,同时原房邢氏也没有不同的意见。立文契约为证。
吴兴根本顾不上什么,看着钱三烂醉如泥,赶紧抓着他的手提起笔来画押。吴兴拿着画押的契约到房内给邢氏。
邢氏看达成心愿,喜不自胜,端瑞正正也画了押。心里还不放下,拉过丈夫的手蘸了墨汁浓,又打下一个手印。就收过文契约,藏在袖中。
又出去请赵羽进来,向他道:“已拿到契约,不可以再拖延时间。快些去叫一辆小轿,抬我到你家去。随即将空氏抬到这里来。”
赵羽暗里又使心机道:“原本和吴兴情义深厚,不分你我,所以做下这桩事情,只是婚姻大事,必须选择一个日吉时良,不能草率。“
吴兴偏是性情急躁,赶紧取黄历来看看。赵羽道:“两天之后才是好日子,到时我先来迎接,晚间哥哥来迎娶。”
吴兴道:“为什么还分早晚,这是什么缘故?”
赵羽道:“空氏还有老娘住在百里之外。最快也要两天后到,免得日后老人家话短说长,所以这要推迟到晚间,我实际上是为你着想,没有别的意思。”
吴兴道:“贤弟深思熟虑,可事事为我考虑,感激不尽。”
吴兴哪里知道得赵羽一心考虑着换石女,怕吴兴知道后反悔,拖延一天。
一回到家中,急忙收拾衣服装饰器皿,又搜刮一些钱财,暗暗雇佣下一只快船,第二天天一亮就去接邢氏,后直奔江边,乘船离去。
当晚就在船中颠鸾倒凤,好不快活。一个像饿虎擒羊,一个像健猿扒树。一个美津津叫声可意娘,一个喜孜孜应道好冤。
就这样,赵羽带着邢氏,日夜兼程,一直到五百里之外,投奔一显宦之家。因为从小学就学的一门包子手艺,于是应聘点心师,要借他的势力庇护,防止吴兴追来访问。
这边吴兴亲自跟随着轿子,到赵家迎娶空氏,只见进了大门,静悄悄空无一人,进屋后只看到空氏泪汪汪坐在床边,只有一个小丫环相伴。
于是问她的赵羽在哪里,小丫鬓回答道:“清早走了。”
又问邢氏在么,小丫环摇头道:“我不晓得。”
吴兴的不耐烦再问,忙抱起空氏上轿,抬到家中已是晚上。大摆酒菜,满脸堆笑,述说了这段时间的相思之苦,又说了许多甜言蜜语美。
空氏道:“你为什么平白无故把我带走?”
吴兴道:“这是我和你丈夫你情我愿的选择,前几天契约上面,不是还有你画押,如今怎么反过来问我?”
空氏道:“奴家并不知道此事,也并没有在什么契约签名。都是我那没良心的丈夫做了这种猪狗不如的事,不只是骗了奴家,更骗了你。”
吴兴着急道:“闲话不要再说了,现在赶紧洞房。”说完就吹灭了蜡烛,拉了香帐。
没过一会吴兴发现了不对劲,赶忙重新点亮蜡烛,发现不得其门,于是用手一捏,又摸不着门路。气得吴兴暴跳如雷,却又无可奈何,呆呆坐了一晚上。
天一亮就去找钱三算账,钱三急忙争辩:“当初你们只是说换什么房子,哪里会想到你们做这种伤风败俗,令人不齿的事?大清早过来和我要人,我上哪给你找人去?”
吴兴一听钱三说这种话,气得吴兴上蹿下跳拿出怀里的契约:“放你娘的狗屁,你做的见证,这是你画押的契约还敢装作不知道?。”
钱三道:“你买酒买肉,哄骗我去做什么见证,我哪里知道你娶的是石女,何况你妻子又不是跟我跑的!”
两个人大清早打的不可开交,结扭一块,要一同到赵家讨个说法。在路上恰好遇到本地知县经过,吴兴赶忙拦轿高声喊冤。知县分别交给带到县中面审,等他升堂审问。
吴兴把赵羽所写契约呈上,嘴巴里报告:“钱三伙同赵羽设计骗小的妻子私奔离开,哄骗小的迎娶石女,请大人为小民做主。”
知县把文契细细看,这是一张卖房文契,召唤钱三上前问道:“契约上写着卖房子,为什么他说你伙同别人哄骗他妻子,你当初见证的是卖房子,还是其他?”
钱三道:“大人,立契约时,吴兴说是卖房子,并不是说其他事情的。”
知县又问道:“立契约还是在吴兴家写的,还是在赵家写的?钱三道:“在吴家写的。”
知县道:“大胆吴兴,既然在你家写的,这卖房子的事就是你的主意了。为什么今天反图诬赖他人哄骗妻子,明明是个借机生事,心生贪念。”
县令大喝一声“打”,衙役不由分说,把吴兴拉下堂下去,痛打二十板,枷号一个月,以儆效尤,钱三无罪释放。
吴兴换妻之类闹得沸沸扬扬,人尽皆知,一时成为整个县的笑柄。
钱三回去,乘着吴兴关押期间,悄悄找到空氏,希望重新找个地方生活。
空氏心想:“吴兴能卖邢氏,说不定也会再把自己卖了,何况现今此事闹的太大,我也无脸生活下去,还不如跟着钱三走算了。”当下就同意下来,等吴兴刑期够了回到家,家里空有一人,每天只有仰面痛哭。
后记: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,怎么能借兄弟名义,存奸淫之心?要拥有一个美好的婚姻,一定要洁身自爱,好好的守住自己的爱人,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。
改自十二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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